第53章 第5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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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第53章
郁望舒出來的時候, 正好和過來請安的郁雲洛打了照面，上前一步擋住對方的去路。
郁雲洛唇角彎出嘲諷的弧度：“好狗不擋路，這句話齊王沒聽過？”
“你來幹什麽？”郁望舒死死盯著他。
郁雲洛銳利的鳳眸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, 忽而一笑：“你來幹什麽我就來幹什麽。”
郁望舒再上前一步, 倆人鼻尖都快對上了：“那本王就更不能讓你進去了。”
他迅速出掌, 照著郁雲洛的面門就打了上去, 可郁雲洛也不是吃素的, 擡手格擋, 勁風鼓動袖袍, 朱色與墨色的長袖彼此纏繞，再分開，倆人竟然就在甬道之上過起招來。
言公公的拂塵都快抖出了殘影，急急地道：“使不得, 使不得，哎喲，兩位主子快住手, 這可是犯了大忌啊。”
此刻，倆人眼裏只有對方，對其他的是充耳不聞。
郁雲洛瞇起陰翳的鳳眼：“連我見父皇你都要管, 郁望舒你管得也太寬了吧！”
郁望舒沒有過多的表情，只是目光出奇地寒冷刺骨：“看你不順眼, 你管我管得寬不寬。”
他才在阿沅那裏吃了癟，又被梁帝大罵一頓，這會兒看見郁雲洛，一交手就再也壓不住內心的殺戮之氣, 腦子一熱，轉身竟然抽出了親t衛的佩刀, 郁雲洛見狀也不甘示弱，依樣搶過親衛的刀，倆人兵刃相交，金殿之上回蕩著刺耳的錚錚之音。
竟然在大殿內亮兵刃，這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啊，言公公大驚失色，尖叫道：“不可！”
“反了你們兩個兔崽子！”梁帝拉開門，看見這一幕頓時龍顏大怒，“把他們給朕綁起來，每人仗一百，朕親自看著，現在就打！”
言公公跪在腳邊替他們求情：“陛下，廷仗過百可是會死人的，陛下息怒啊。”
“朕都不怕，你怕什麽！誰敢徇私殺無赦！”梁帝是動了大氣，往日這兩個闖禍精就不安分，現在竟然敢在他面前動刀子，下次是不是就敢對老子動手了。
“給朕狠狠打！”
赤銅包金的廷仗一棍打下去，饒是郁望舒和郁雲洛也吃不消，幾棍下去就吐了血，言公公給負責行刑太監暗中比了手勢，最後高貴妃又去求太後出面，梁帝看著昏迷不醒的倆人這才停了手，倆人是一身血被擡出去的。
~
顏府這邊還不知道郁望舒和郁雲洛受罰的事，但為妃的事顏老夫人聽說了個影子就還當真了，對阿沅的態度大變，動不動就叫她過來說話，胡言亂語了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話。
老夫人這種態度也影響了下人們，他們對這位剛回來的大小姐更是充滿了敬重，隱隱有把她當做未來娘娘看的架勢。
阿沅本不當回事，但是現在也有點坐不住了，飯都用得不香了，謝氏看著擔心得什麽似的，顏正趕緊安撫母女倆：“沅兒不要把這些話放在心上，爹爹說過，你不喜歡就不嫁，沒人能勉強你。”
如今家裏家外傳得有模有樣，阿沅怎麽能不放在心上：“可那是皇上…”
“那就更不用擔心，聖上如果真有這個打算一定會和爹爹提前商量的。”顏正捋了捋胡須。
“為什麽？不就是一道聖旨的事，聖上的話，誰敢不聽。”阿沅猶自不信。
“聖旨不可違。”顏正點點頭，“但君與臣，並非主與奴，尤其是對我們這樣的家族來說。”
自古望族和皇族相互選擇，因為利益一致綁定在一起，望族給予皇室應有的支持，皇室維護望族的利益，彼此尊重才是長久之道。顏家不是一般人家，如果梁帝真準備選顏家女孩兒入宮，絕對不可能不和顏正通氣。
只是阿沅自幼長在鄉下，不太明白這背後的道理，但她知道這話不能再問了，再問顏正也不會說。
“當真？爹爹別騙我。”
“自然當真，你把心放回肚子裏，別讓你娘跟著擔心。”
得了顏正的話，阿沅心終於放回肚子裏了，畢竟郁望舒就曾說過顏宰不可小覷，有他在，太子就是穩的。
人踏實了，自然也有了胃口，阿沅揉著肚子喊餓，謝氏趕緊叫丫鬟上菜，喜滋滋地陪著女兒用了一頓不是正點的飯。晚上，顏正如願抱著鋪蓋卷從書房搬回了臥房。
第二天，顏正私下叫顏璟然來書房，低聲道：“無風不起浪，這件事還是做好兩手準備。”
顏璟然有些著急：“難道聖上真的看上阿沅了？”
顏正對兒子的反應不是很滿意，眼裏閃過不悅：“聖上怎會如此隨便就納我顏家女為妃。”
顏璟然心頭一凜，隨即反應過來，梁帝並不是沈迷美色之人，而且顏家不同於一般人，他想動必然另有深意。
往深裏想一想，如果阿沅真的進宮了，到時候再生出皇嗣，太子是否還能像現在這般信任顏家？
就算太子能，顏家內部是否又會意見一致？
畢竟扶植自家血脈這個誘惑力太大，一旦存在分歧，不需要外人動手，顏家從內部就會分崩離析，像顏家這樣的家族，從外部殺是決然殺不死的。
梁帝若真有此意，還真是殺人不見血。
顏璟然不免憂心忡忡：“那沅兒怎麽辦？”
如果真是這樣，旋渦中心就是她。
顏正沈默片刻，眼神看著窗外大好的春光：“恐怕得提前想想你妹妹的婚事了。”
“父親不是說婚事都隨妹妹的意思？”
“只是訂婚而已，放出去風聲，也許能讓人改了主意，就算不能到時候也有借口擋一擋，其他的以後再說。實在不行就給沅兒招個上門女婿。”顏正拿定了主意，他不希望君臣失和，而且之前因為郁望舒的事，顏家內部已經有了不同的聲音，現在需要穩，希望顏家發出這個信號，能讓梁帝打消主意。
顏璟然從顏正的書房離開，訂婚、上門女婿...這些詞充斥著他的腦子，他連怎麽回的房都不知道。
他還以為他能守著她一輩子呢...
~
天下就沒有不操心的父母，高貴妃看著沒一塊好肉的兒子，又是恨又是疼，急得嘴上都長泡了：“我跟你說過多少回，不要惹你父皇不喜，你就是不聽！有什麽事你跟我說，我找機會跟你父皇提不就完了！你幹嘛非上了郁望舒的當，跟他打個什麽勁兒！”
郁雲洛現在只能趴著，別扭地扭過來脖子，擡了擡手作揖：“好呀，這可是母妃說的，我想娶顏沅凝為妻，就勞煩母妃去跟父皇提了。”
“誰？！”高貴妃一時沒反應過來是誰，下一瞬斷然拒絕，“不行！”
郁雲洛要起身，扯到了傷口，疼得齜牙咧嘴。
高貴妃忙按住他：“別亂動！”
郁雲洛不服：“為什麽不行，之前不是你說讓我娶顏家的女兒，她還是嫡出的呢！”
“我是讓你讓娶顏家的女兒，可我沒讓你娶一個寡婦！”高貴妃突然醒悟，“你跟齊王打架不會就是因為她吧？我把話放這兒了，你趁早斷了這個念想，寧可娶顏聽姝，也絕對不能是顏沅凝！”
“那可真不行，我非顏沅凝不娶，顏聽姝倒貼，我都不要！”郁雲洛爬了回去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大咧咧地癱在床上。
“你！”高貴妃氣得想打人，挑了半天沒地下手，最後一掌狠狠拍在床鋪上，打得手疼，淚珠兒滾了出來，“你就不能順一回我的意！”
“不聽不聽！”郁雲洛捂住耳朵，十足的無賴樣。
高貴妃氣急，只覺得養了個白眼狼，只會氣自己，咬牙下手狠狠擰了他大腿一下，疼得郁雲洛嗷嗷直叫，方才覺得心裏舒坦了些。
這孩子性格這麽惡劣，真不知道隨了誰！
~
與被打得起不來床的兩人不同，自從得了顏正的保證，阿沅的日子過得那是相當不錯，在百花宴上結識了不少人家。
此時草長鶯飛，春光大好，正是結伴出游的日子，今兒賞花，明兒踏青，後兒釣魚的，每天玩得不亦悅乎，謝氏本就是想讓她出去多散散心，見她高興，更是不予餘力地支持，打首飾做衣裳的，別提多熱鬧。
今日英國公府嫡長女崔大小姐下了帖子，她婚期定在明年，今年是做女兒的最後一個春日了，可不能辜負大好韶光，便邀了各府小姐齊聚一堂。
阿沅帶著顏聽姝一同赴約。一來崔家的帖子寫了請顏府的小姐們都來，二來顏聽姝最近的確規矩了許多，上次的事她是非鄭重地跟阿沅道了歉，平日更是去雙燕堂晨省昏定。
總歸是一手帶大的孩子，謝氏見她悔改自是開懷。阿沅雖然覺得狗改不了吃屎，不過她念著顏聽姝這麽多年承歡謝氏膝下，替她盡孝，只要顏聽姝不再過分，她願意維持表面的和平。
兩姐妹下了車，一同被領到了水榭。仆人早已放下了四周紗幔，帶著水氣的涼風徐徐襲來，紗簾飄逸，打扮活潑亮麗的鶯鶯燕燕圍作一團倒是熱鬧異常。
英國公夫人是謝氏的閨中密友，崔大小姐還是謝氏幹女兒，自然對阿沅照顧有加，崔大小姐拉著阿沅坐在中間，引來眾人的追捧。
顏聽姝坐在阿沅背後的小墩上，明明她也在中心的位置，但心裏就是覺得崔家是故意把她放在阿沅的背後的，目的就是提醒她嫡庶有別。
看著別人對阿沅大獻殷勤，那天的感覺又來了。
她不明白為什麽阿沅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輕易奪走一切？
就因為這張臉嗎？
顏聽姝打量著阿沅完美精致的側顏，吹彈可破的肌膚，高挺得恰到好處的鼻子，濃密纖長的睫毛輕輕眨一眨，就讓人心裏癢癢的，看著看著就失了神。
不！
顏聽姝猛然搖頭，因為阿沅會投胎，如果她也生t在謝氏的肚子裏，就算是醜八怪這幫人也會不予餘力地捧臭腳的！
顏聽姝用指甲掐著掌心，想起姨娘的話，一定要忍耐啊，一定會有人看她不順眼的，她一定會遭報應的！
阿彌陀佛，老天保佑！
果真沒一會兒，李家大小姐就突然說起郁望舒和郁雲洛受罰的事，引起大家強烈的興趣。
“我也聽說了，高貴妃害怕二殿下落了傷疤，還找我娘要方子呢。” 說話的是勇毅侯府的小姐，他母親出身杏林之家，手裏有不少古方。
有人好奇：“也不知道齊王殿下和二殿下是不是八字相克，怎麽一見面就跟鬥雞似的，掐個不停。”
她說得有趣，大家嬌笑不已。
李家大小姐之前一直隨父親在外省任職，現在急於打進京城權貴的圈子，有點消息就巴不得趕緊給大家分享：“這可是事出有因，這次可是因為一個女人，顏姐姐，我怎麽聽說這事還和你有關系呢，百花宴的時候二殿下那般維護你，聽說後來齊王也來了，你們三個到底是怎麽回事啊。”
姑娘們就算再矜持也沒有不對這些好奇的，果然此言一出，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阿沅，李大小姐眼裏流露出得意的神情。
阿沅放下手中茶盞，淡淡地道：“我也是今日才聽說此事，不知道李大小姐為何有此一問？”內心罵娘：關她什麽事！她巴不得甩掉那兩個惹禍精！
顏聽姝為了挽回在百花宴丟的掩面，主動站出來幫阿沅說話：“他們兩個不合關我姐姐什麽事，李大小姐不要胡說。”
“我怎麽是胡說，不是你的奴仆當眾汙蔑人的時候了。”這李大小姐才來京裏又自詡嫡出，不大看得起顏聽姝。
顏聽姝臉色當場就白了，淚眼盈盈，帶著哭腔道：“是那丫頭心思歹毒，故意挑撥我們姐妹不合，我、我年幼無知上了她的當，我已經知道錯了。”
她這幅柔弱不堪的模樣立即立即惹來眾人的同情，在座的和顏府交情都不匪，有些和顏聽姝交情還不錯，便幫她說了話。
“人家姐妹的事外人多什麽嘴。”、“就是的，顏二小姐也不是那種人，都是底下的婢子們不好，她們最愛挑唆。”、“是的是的，我們家也有這種事，顏大小姐千萬不要疑心你妹妹啊。”
阿沅的微笑讓人挑不出一點錯：“當然不會…”
“顏大小姐才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呢！”
人未到，聲先至。
阿沅眼皮一跳，這個聲音莫非是…
只見幔帳從兩旁分開，一襲紅色華麗宮裝，滿頭紅寶石珠釵的大公主談笑風生地走來，親親熱熱地挨著阿沅坐下了。
果然…
阿沅太陽穴蹦了幾下，要起身行禮：“沅凝見過大公主殿下。”
“哎呀，無須多禮，你是璟然哥哥的妹妹，就跟本公主的親妹妹一樣。”大公主笑盈盈地挽住阿沅的胳膊，硬拉著她不讓她起身，“姐妹間自然要相親相愛，有什麽不高興的都不要計較，是不是。”
知道大公主心思的不免猜到了幾分，不知道的一個個目瞪口呆，李大小姐更是呆若木雞，不是說大公主高傲驕縱，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嘛，對這個顏沅凝幹嘛這麽好？！
阿沅看見大公主眼裏幾分討好和忐忑之色，不禁好笑：啊，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。
大公主還真是愛慘了哥哥啊。
以前她很討厭大公主的做派，現在莫名覺得她有幾分可愛，縱有千般不好，這看人的眼光倒是出奇地好。阿沅很給面子地點頭道：“大公主說得對，姐妹間小打小鬧再正常不過。”
果然大公主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，拉著阿沅笑得所有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，其實大公主也覺得別扭，但誰讓阿沅是璟然的妹妹呢。
顏璟然對親生妹妹有多內疚，大公主當然是知曉的，前幾次她沒少在謝氏和顏璟然面前為難人，要想解開這個結只能阿沅不計較，她這才巴巴從宮裏趕來赴宴，正好被她逮到了給阿沅出頭的機會，此時不表現更待何時！
大公主一轉臉揚起下巴拿鼻孔看向李大小姐：“你剛才說什麽好玩的，說來給本公主聽聽。”
李大小姐自是知道大公主名聲的，現在已經怯了，眼睛往右邊一副事不關己的周瑩瑩瞄，見她看也不看自己，急得額頭冒汗。
“說話啊，啞巴了不成！”大公主一著急說錯了話，趕緊捂著嘴看向阿沅。
那個小眼神成功逗笑了阿沅，她以前怎麽沒發現大公主還是個繡花枕頭，膽子這麽小。她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。
旁邊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說：“李家小姐剛才說齊王和二殿下為了顏大小姐爭風吃醋，結果被聖上給打了，大公主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呀？”
“沒，我沒這麽說…我、我、我也是聽說的…”李大小姐看向周瑩瑩，發現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挪遠了位置。
大公主冷笑：“聽說的？本公主都不知道的事，你又是怎麽聽說的，是你父兄告訴你的？”
李大小姐嚇得忙擺手：“沒有，不是我家裏人說的，我就是、就是…”
“就是什麽？是你胡謅的？你好大的膽子，竟敢妄議皇室！”
這話誰也接不住，大家齊齊下跪：“臣女不敢。”
李大小姐更是嚇得癱在地上只知道哭。
大公主拉著阿沅沒讓她跪，冷冰冰地看著李大小姐：“李小姐此番作為著實有點上不得臺面，還是先在家學好了規矩再出來見人吧。”
輕輕巧巧一句話就斷了李家小姐的後路，以後誰家還敢給她下帖子，李小姐的名聲是徹底完了。
李大小姐哭著指認周瑩瑩：“不是我，是她告訴我的。”
她娘和周母有點交情，她這才拍周瑩瑩的馬屁，聽了她的吩咐在宴會上給阿沅難堪。
周瑩瑩訝然道：“李小姐怎麽能血口噴人呢，我可沒得罪過你，為什麽要害我？再說了，這事牽扯到我表哥，我怎麽會說這些。”她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些少女的嬌態。
有不少人知道周王妃有意讓齊王娶自家侄女，自然對她的說辭深信不疑，顏聽姝低著頭用眼角狠狠剮了周瑩瑩一眼，要不是她現在成了庶的，有她什麽事！
周瑩瑩鐘意郁望舒，阿沅早就知道了，當時她還拿這個罰郁望舒讓他…
打住，以前的事不能再想了。
她拍拍了微燙的臉龐，都是浮雲，浮雲！
大公主可沒這個耐心李小姐在那裏和周瑩瑩糾纏不休，做東的崔小姐巴不得此事趕緊過去，忙讓丫鬟把李大小姐帶下去，在座的也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家，人一走，就跟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愉快地交談著。
剛剛李小姐的哭聲仿佛是演的一場戲，那麽不真實。
聽著銀鈴般的笑聲，看著一張張比春花還美的嬌顏，阿沅心裏微微生寒，以更衣為由出去了，沿著抄手游廊一路往下走，直到了僻靜無人的地方才停下來，用力搖了搖羅面繡石榴貓蝶紅木柄花瓣形團扇，堵著的胸口才稍微好受了些。
這都是些什麽事…
阿沅有些無力地靠在廊柱上，苦笑著自言自語：“看來要學的東西還真不少啊。”
“你不舒服？”
一道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，嚇了她一跳。
阿沅回頭，郁望舒就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，跟個鬼似的，而且瘦得厲害，卻更加顯得一雙眼幽深暗炙，深邃不可捉摸。
看來李大小姐的話是真的，他被梁帝打得不輕啊，阿沅捂著劇烈跳動的心口，平覆了一下心情，哼，不老實養傷，跑出來嚇人幹什麽。
她垂下眼簾，規規矩矩地對他屈了屈膝：“見過王爺，臣女還有事，請王爺自便。”
裙擺微旋，手腕被人一把攥住，阿沅被拉得轉回了半個圈，鼻尖頂在郁望舒右衽的玉扣上。
阿沅驚得炸了毛：“你做什麽！”
郁望舒長臂環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，將人帶了墻壁外側的芭蕉樹下，借著寬厚的芭蕉葉擋住了二人的身形。
他們今日穿的都是綠色，他是深青色的圓領如意團花半臂，內搭青色廣袖長衫，阿沅青雲珠簪挽起青絲，兩側的點綴碧綠釵花流蘇，配一身淡青色雲水散花錦裙，兩人就如同事先商量好了似的，躲在樹叢裏，渾然天成。
“別喊。”
阿沅像只不願意讓人抱的貓，沒一刻老實：“別碰我！”
郁望舒忍著背痛壓住她，指尖跟撓小貓似的托起她尖尖的下t巴，寬大的芭蕉葉劇烈地搖晃，深深淺淺的青色交錯纏繞，葉縫間傳來令人臉紅心跳的水聲。
他故意的！
阿沅都快熟透了，屈起膝蓋就往上頂，被早有防備的郁望舒側身避開，殊不知阿沅等的就是這時候，掄起胳膊賞了郁望舒一巴掌：“無恥！”
她用手背擦拭紅唇，惡狠狠地瞪著他，這個只會占她便宜的混賬，梁帝怎麽不再多打兩棍！
郁望舒被打了也不惱，其實他心裏也正在後悔，他想好好跟她說說話的，可他剛剛在水榭偷聽到了她們的話，他想幫她出頭，卻被大公主捷足先登了。這也是他為什麽不想她被認回去的一個原因，會有很多人上趕著對她好，她就不再需要他了。
可他需要的只有她啊，背上的傷一看見她疼得更厲害了，渴求著她溫柔的安撫，哪怕只是一個眼神都好。
可她身邊圍滿了人，她變得更加好看了，傲人的身材，就連女人都在偷偷瞄她，不行！那是他的，每一寸肌膚都不願意與別人分享！
所以一碰上她，他就再也就放不開，離不得，他太想她了。
“原諒我吧，好不好。”郁望舒虔誠地托起她的臉，卑微地懇求阿沅，“我錯了，騙你是我不對，我該早點治好你，可我怕，我怕你好了就要走，要去找親人，以後都不要我了。阿沅，再給我一次機會，行不行？”
他做事從不後悔，唯獨只有阿沅總是讓他後悔，甚至在重新見到她的那一刻，他就悔了。
阿沅聞到了一股血腥味，是郁望舒身上剛剛痊愈的傷口因為動作撕開了，可那跟她又有什麽關系，這幅可憐蟲的樣子只做給還關心他的人才有用，她已經不在乎了。
“晚了，郁望舒，一切都晚了，放開我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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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望舒出來的時候, 正好和過來請安的郁雲洛打了照面，上前一步擋住對方的去路。
郁雲洛唇角彎出嘲諷的弧度：“好狗不擋路，這句話齊王沒聽過？”
“你來幹什麽？”郁望舒死死盯著他。
郁雲洛銳利的鳳眸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, 忽而一笑：“你來幹什麽我就來幹什麽。”
郁望舒再上前一步, 倆人鼻尖都快對上了：“那本王就更不能讓你進去了。”
他迅速出掌, 照著郁雲洛的面門就打了上去, 可郁雲洛也不是吃素的, 擡手格擋, 勁風鼓動袖袍, 朱色與墨色的長袖彼此纏繞，再分開，倆人竟然就在甬道之上過起招來。
言公公的拂塵都快抖出了殘影，急急地道：“使不得, 使不得，哎喲，兩位主子快住手, 這可是犯了大忌啊。”
此刻，倆人眼裏只有對方，對其他的是充耳不聞。
郁雲洛瞇起陰翳的鳳眼：“連我見父皇你都要管, 郁望舒你管得也太寬了吧！”
郁望舒沒有過多的表情，只是目光出奇地寒冷刺骨：“看你不順眼, 你管我管得寬不寬。”
他才在阿沅那裏吃了癟，又被梁帝大罵一頓，這會兒看見郁雲洛，一交手就再也壓不住內心的殺戮之氣, 腦子一熱，轉身竟然抽出了親t衛的佩刀, 郁雲洛見狀也不甘示弱，依樣搶過親衛的刀，倆人兵刃相交，金殿之上回蕩著刺耳的錚錚之音。
竟然在大殿內亮兵刃，這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啊，言公公大驚失色，尖叫道：“不可！”
“反了你們兩個兔崽子！”梁帝拉開門，看見這一幕頓時龍顏大怒，“把他們給朕綁起來，每人仗一百，朕親自看著，現在就打！”
言公公跪在腳邊替他們求情：“陛下，廷仗過百可是會死人的，陛下息怒啊。”
“朕都不怕，你怕什麽！誰敢徇私殺無赦！”梁帝是動了大氣，往日這兩個闖禍精就不安分，現在竟然敢在他面前動刀子，下次是不是就敢對老子動手了。
“給朕狠狠打！”
赤銅包金的廷仗一棍打下去，饒是郁望舒和郁雲洛也吃不消，幾棍下去就吐了血，言公公給負責行刑太監暗中比了手勢，最後高貴妃又去求太後出面，梁帝看著昏迷不醒的倆人這才停了手，倆人是一身血被擡出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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顏府這邊還不知道郁望舒和郁雲洛受罰的事，但為妃的事顏老夫人聽說了個影子就還當真了，對阿沅的態度大變，動不動就叫她過來說話，胡言亂語了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話。
老夫人這種態度也影響了下人們，他們對這位剛回來的大小姐更是充滿了敬重，隱隱有把她當做未來娘娘看的架勢。
阿沅本不當回事，但是現在也有點坐不住了，飯都用得不香了，謝氏看著擔心得什麽似的，顏正趕緊安撫母女倆：“沅兒不要把這些話放在心上，爹爹說過，你不喜歡就不嫁，沒人能勉強你。”
如今家裏家外傳得有模有樣，阿沅怎麽能不放在心上：“可那是皇上…”
“那就更不用擔心，聖上如果真有這個打算一定會和爹爹提前商量的。”顏正捋了捋胡須。
“為什麽？不就是一道聖旨的事，聖上的話，誰敢不聽。”阿沅猶自不信。
“聖旨不可違。”顏正點點頭，“但君與臣，並非主與奴，尤其是對我們這樣的家族來說。”
自古望族和皇族相互選擇，因為利益一致綁定在一起，望族給予皇室應有的支持，皇室維護望族的利益，彼此尊重才是長久之道。顏家不是一般人家，如果梁帝真準備選顏家女孩兒入宮，絕對不可能不和顏正通氣。
只是阿沅自幼長在鄉下，不太明白這背後的道理，但她知道這話不能再問了，再問顏正也不會說。
“當真？爹爹別騙我。”
“自然當真，你把心放回肚子裏，別讓你娘跟著擔心。”
得了顏正的話，阿沅心終於放回肚子裏了，畢竟郁望舒就曾說過顏宰不可小覷，有他在，太子就是穩的。
人踏實了，自然也有了胃口，阿沅揉著肚子喊餓，謝氏趕緊叫丫鬟上菜，喜滋滋地陪著女兒用了一頓不是正點的飯。晚上，顏正如願抱著鋪蓋卷從書房搬回了臥房。
第二天，顏正私下叫顏璟然來書房，低聲道：“無風不起浪，這件事還是做好兩手準備。”
顏璟然有些著急：“難道聖上真的看上阿沅了？”
顏正對兒子的反應不是很滿意，眼裏閃過不悅：“聖上怎會如此隨便就納我顏家女為妃。”
顏璟然心頭一凜，隨即反應過來，梁帝並不是沈迷美色之人，而且顏家不同於一般人，他想動必然另有深意。
往深裏想一想，如果阿沅真的進宮了，到時候再生出皇嗣，太子是否還能像現在這般信任顏家？
就算太子能，顏家內部是否又會意見一致？
畢竟扶植自家血脈這個誘惑力太大，一旦存在分歧，不需要外人動手，顏家從內部就會分崩離析，像顏家這樣的家族，從外部殺是決然殺不死的。
梁帝若真有此意，還真是殺人不見血。
顏璟然不免憂心忡忡：“那沅兒怎麽辦？”
如果真是這樣，旋渦中心就是她。
顏正沈默片刻，眼神看著窗外大好的春光：“恐怕得提前想想你妹妹的婚事了。”
“父親不是說婚事都隨妹妹的意思？”
“只是訂婚而已，放出去風聲，也許能讓人改了主意，就算不能到時候也有借口擋一擋，其他的以後再說。實在不行就給沅兒招個上門女婿。”顏正拿定了主意，他不希望君臣失和，而且之前因為郁望舒的事，顏家內部已經有了不同的聲音，現在需要穩，希望顏家發出這個信號，能讓梁帝打消主意。
顏璟然從顏正的書房離開，訂婚、上門女婿...這些詞充斥著他的腦子，他連怎麽回的房都不知道。
他還以為他能守著她一輩子呢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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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下就沒有不操心的父母，高貴妃看著沒一塊好肉的兒子，又是恨又是疼，急得嘴上都長泡了：“我跟你說過多少回，不要惹你父皇不喜，你就是不聽！有什麽事你跟我說，我找機會跟你父皇提不就完了！你幹嘛非上了郁望舒的當，跟他打個什麽勁兒！”
郁雲洛現在只能趴著，別扭地扭過來脖子，擡了擡手作揖：“好呀，這可是母妃說的，我想娶顏沅凝為妻，就勞煩母妃去跟父皇提了。”
“誰？！”高貴妃一時沒反應過來是誰，下一瞬斷然拒絕，“不行！”
郁雲洛要起身，扯到了傷口，疼得齜牙咧嘴。
高貴妃忙按住他：“別亂動！”
郁雲洛不服：“為什麽不行，之前不是你說讓我娶顏家的女兒，她還是嫡出的呢！”
“我是讓你讓娶顏家的女兒，可我沒讓你娶一個寡婦！”高貴妃突然醒悟，“你跟齊王打架不會就是因為她吧？我把話放這兒了，你趁早斷了這個念想，寧可娶顏聽姝，也絕對不能是顏沅凝！”
“那可真不行，我非顏沅凝不娶，顏聽姝倒貼，我都不要！”郁雲洛爬了回去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大咧咧地癱在床上。
“你！”高貴妃氣得想打人，挑了半天沒地下手，最後一掌狠狠拍在床鋪上，打得手疼，淚珠兒滾了出來，“你就不能順一回我的意！”
“不聽不聽！”郁雲洛捂住耳朵，十足的無賴樣。
高貴妃氣急，只覺得養了個白眼狼，只會氣自己，咬牙下手狠狠擰了他大腿一下，疼得郁雲洛嗷嗷直叫，方才覺得心裏舒坦了些。
這孩子性格這麽惡劣，真不知道隨了誰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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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被打得起不來床的兩人不同，自從得了顏正的保證，阿沅的日子過得那是相當不錯，在百花宴上結識了不少人家。
此時草長鶯飛，春光大好，正是結伴出游的日子，今兒賞花，明兒踏青，後兒釣魚的，每天玩得不亦悅乎，謝氏本就是想讓她出去多散散心，見她高興，更是不予餘力地支持，打首飾做衣裳的，別提多熱鬧。
今日英國公府嫡長女崔大小姐下了帖子，她婚期定在明年，今年是做女兒的最後一個春日了，可不能辜負大好韶光，便邀了各府小姐齊聚一堂。
阿沅帶著顏聽姝一同赴約。一來崔家的帖子寫了請顏府的小姐們都來，二來顏聽姝最近的確規矩了許多，上次的事她是非鄭重地跟阿沅道了歉，平日更是去雙燕堂晨省昏定。
總歸是一手帶大的孩子，謝氏見她悔改自是開懷。阿沅雖然覺得狗改不了吃屎，不過她念著顏聽姝這麽多年承歡謝氏膝下，替她盡孝，只要顏聽姝不再過分，她願意維持表面的和平。
兩姐妹下了車，一同被領到了水榭。仆人早已放下了四周紗幔，帶著水氣的涼風徐徐襲來，紗簾飄逸，打扮活潑亮麗的鶯鶯燕燕圍作一團倒是熱鬧異常。
英國公夫人是謝氏的閨中密友，崔大小姐還是謝氏幹女兒，自然對阿沅照顧有加，崔大小姐拉著阿沅坐在中間，引來眾人的追捧。
顏聽姝坐在阿沅背後的小墩上，明明她也在中心的位置，但心裏就是覺得崔家是故意把她放在阿沅的背後的，目的就是提醒她嫡庶有別。
看著別人對阿沅大獻殷勤，那天的感覺又來了。
她不明白為什麽阿沅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輕易奪走一切？
就因為這張臉嗎？
顏聽姝打量著阿沅完美精致的側顏，吹彈可破的肌膚，高挺得恰到好處的鼻子，濃密纖長的睫毛輕輕眨一眨，就讓人心裏癢癢的，看著看著就失了神。
不！
顏聽姝猛然搖頭，因為阿沅會投胎，如果她也生t在謝氏的肚子裏，就算是醜八怪這幫人也會不予餘力地捧臭腳的！
顏聽姝用指甲掐著掌心，想起姨娘的話，一定要忍耐啊，一定會有人看她不順眼的，她一定會遭報應的！
阿彌陀佛，老天保佑！
果真沒一會兒，李家大小姐就突然說起郁望舒和郁雲洛受罰的事，引起大家強烈的興趣。
“我也聽說了，高貴妃害怕二殿下落了傷疤，還找我娘要方子呢。” 說話的是勇毅侯府的小姐，他母親出身杏林之家，手裏有不少古方。
有人好奇：“也不知道齊王殿下和二殿下是不是八字相克，怎麽一見面就跟鬥雞似的，掐個不停。”
她說得有趣，大家嬌笑不已。
李家大小姐之前一直隨父親在外省任職，現在急於打進京城權貴的圈子，有點消息就巴不得趕緊給大家分享：“這可是事出有因，這次可是因為一個女人，顏姐姐，我怎麽聽說這事還和你有關系呢，百花宴的時候二殿下那般維護你，聽說後來齊王也來了，你們三個到底是怎麽回事啊。”
姑娘們就算再矜持也沒有不對這些好奇的，果然此言一出，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阿沅，李大小姐眼裏流露出得意的神情。
阿沅放下手中茶盞，淡淡地道：“我也是今日才聽說此事，不知道李大小姐為何有此一問？”內心罵娘：關她什麽事！她巴不得甩掉那兩個惹禍精！
顏聽姝為了挽回在百花宴丟的掩面，主動站出來幫阿沅說話：“他們兩個不合關我姐姐什麽事，李大小姐不要胡說。”
“我怎麽是胡說，不是你的奴仆當眾汙蔑人的時候了。”這李大小姐才來京裏又自詡嫡出，不大看得起顏聽姝。
顏聽姝臉色當場就白了，淚眼盈盈，帶著哭腔道：“是那丫頭心思歹毒，故意挑撥我們姐妹不合，我、我年幼無知上了她的當，我已經知道錯了。”
她這幅柔弱不堪的模樣立即立即惹來眾人的同情，在座的和顏府交情都不匪，有些和顏聽姝交情還不錯，便幫她說了話。
“人家姐妹的事外人多什麽嘴。”、“就是的，顏二小姐也不是那種人，都是底下的婢子們不好，她們最愛挑唆。”、“是的是的，我們家也有這種事，顏大小姐千萬不要疑心你妹妹啊。”
阿沅的微笑讓人挑不出一點錯：“當然不會…”
“顏大小姐才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呢！”
人未到，聲先至。
阿沅眼皮一跳，這個聲音莫非是…
只見幔帳從兩旁分開，一襲紅色華麗宮裝，滿頭紅寶石珠釵的大公主談笑風生地走來，親親熱熱地挨著阿沅坐下了。
果然…
阿沅太陽穴蹦了幾下，要起身行禮：“沅凝見過大公主殿下。”
“哎呀，無須多禮，你是璟然哥哥的妹妹，就跟本公主的親妹妹一樣。”大公主笑盈盈地挽住阿沅的胳膊，硬拉著她不讓她起身，“姐妹間自然要相親相愛，有什麽不高興的都不要計較，是不是。”
知道大公主心思的不免猜到了幾分，不知道的一個個目瞪口呆，李大小姐更是呆若木雞，不是說大公主高傲驕縱，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嘛，對這個顏沅凝幹嘛這麽好？！
阿沅看見大公主眼裏幾分討好和忐忑之色，不禁好笑：啊，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。
大公主還真是愛慘了哥哥啊。
以前她很討厭大公主的做派，現在莫名覺得她有幾分可愛，縱有千般不好，這看人的眼光倒是出奇地好。阿沅很給面子地點頭道：“大公主說得對，姐妹間小打小鬧再正常不過。”
果然大公主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，拉著阿沅笑得所有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，其實大公主也覺得別扭，但誰讓阿沅是璟然的妹妹呢。
顏璟然對親生妹妹有多內疚，大公主當然是知曉的，前幾次她沒少在謝氏和顏璟然面前為難人，要想解開這個結只能阿沅不計較，她這才巴巴從宮裏趕來赴宴，正好被她逮到了給阿沅出頭的機會，此時不表現更待何時！
大公主一轉臉揚起下巴拿鼻孔看向李大小姐：“你剛才說什麽好玩的，說來給本公主聽聽。”
李大小姐自是知道大公主名聲的，現在已經怯了，眼睛往右邊一副事不關己的周瑩瑩瞄，見她看也不看自己，急得額頭冒汗。
“說話啊，啞巴了不成！”大公主一著急說錯了話，趕緊捂著嘴看向阿沅。
那個小眼神成功逗笑了阿沅，她以前怎麽沒發現大公主還是個繡花枕頭，膽子這麽小。她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。
旁邊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說：“李家小姐剛才說齊王和二殿下為了顏大小姐爭風吃醋，結果被聖上給打了，大公主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呀？”
“沒，我沒這麽說…我、我、我也是聽說的…”李大小姐看向周瑩瑩，發現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挪遠了位置。
大公主冷笑：“聽說的？本公主都不知道的事，你又是怎麽聽說的，是你父兄告訴你的？”
李大小姐嚇得忙擺手：“沒有，不是我家裏人說的，我就是、就是…”
“就是什麽？是你胡謅的？你好大的膽子，竟敢妄議皇室！”
這話誰也接不住，大家齊齊下跪：“臣女不敢。”
李大小姐更是嚇得癱在地上只知道哭。
大公主拉著阿沅沒讓她跪，冷冰冰地看著李大小姐：“李小姐此番作為著實有點上不得臺面，還是先在家學好了規矩再出來見人吧。”
輕輕巧巧一句話就斷了李家小姐的後路，以後誰家還敢給她下帖子，李小姐的名聲是徹底完了。
李大小姐哭著指認周瑩瑩：“不是我，是她告訴我的。”
她娘和周母有點交情，她這才拍周瑩瑩的馬屁，聽了她的吩咐在宴會上給阿沅難堪。
周瑩瑩訝然道：“李小姐怎麽能血口噴人呢，我可沒得罪過你，為什麽要害我？再說了，這事牽扯到我表哥，我怎麽會說這些。”她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些少女的嬌態。
有不少人知道周王妃有意讓齊王娶自家侄女，自然對她的說辭深信不疑，顏聽姝低著頭用眼角狠狠剮了周瑩瑩一眼，要不是她現在成了庶的，有她什麽事！
周瑩瑩鐘意郁望舒，阿沅早就知道了，當時她還拿這個罰郁望舒讓他…
打住，以前的事不能再想了。
她拍拍了微燙的臉龐，都是浮雲，浮雲！
大公主可沒這個耐心李小姐在那裏和周瑩瑩糾纏不休，做東的崔小姐巴不得此事趕緊過去，忙讓丫鬟把李大小姐帶下去，在座的也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家，人一走，就跟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愉快地交談著。
剛剛李小姐的哭聲仿佛是演的一場戲，那麽不真實。
聽著銀鈴般的笑聲，看著一張張比春花還美的嬌顏，阿沅心裏微微生寒，以更衣為由出去了，沿著抄手游廊一路往下走，直到了僻靜無人的地方才停下來，用力搖了搖羅面繡石榴貓蝶紅木柄花瓣形團扇，堵著的胸口才稍微好受了些。
這都是些什麽事…
阿沅有些無力地靠在廊柱上，苦笑著自言自語：“看來要學的東西還真不少啊。”
“你不舒服？”
一道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，嚇了她一跳。
阿沅回頭，郁望舒就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，跟個鬼似的，而且瘦得厲害，卻更加顯得一雙眼幽深暗炙，深邃不可捉摸。
看來李大小姐的話是真的，他被梁帝打得不輕啊，阿沅捂著劇烈跳動的心口，平覆了一下心情，哼，不老實養傷，跑出來嚇人幹什麽。
她垂下眼簾，規規矩矩地對他屈了屈膝：“見過王爺，臣女還有事，請王爺自便。”
裙擺微旋，手腕被人一把攥住，阿沅被拉得轉回了半個圈，鼻尖頂在郁望舒右衽的玉扣上。
阿沅驚得炸了毛：“你做什麽！”
郁望舒長臂環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，將人帶了墻壁外側的芭蕉樹下，借著寬厚的芭蕉葉擋住了二人的身形。
他們今日穿的都是綠色，他是深青色的圓領如意團花半臂，內搭青色廣袖長衫，阿沅青雲珠簪挽起青絲，兩側的點綴碧綠釵花流蘇，配一身淡青色雲水散花錦裙，兩人就如同事先商量好了似的，躲在樹叢裏，渾然天成。
“別喊。”
阿沅像只不願意讓人抱的貓，沒一刻老實：“別碰我！”
郁望舒忍著背痛壓住她，指尖跟撓小貓似的托起她尖尖的下t巴，寬大的芭蕉葉劇烈地搖晃，深深淺淺的青色交錯纏繞，葉縫間傳來令人臉紅心跳的水聲。
他故意的！
阿沅都快熟透了，屈起膝蓋就往上頂，被早有防備的郁望舒側身避開，殊不知阿沅等的就是這時候，掄起胳膊賞了郁望舒一巴掌：“無恥！”
她用手背擦拭紅唇，惡狠狠地瞪著他，這個只會占她便宜的混賬，梁帝怎麽不再多打兩棍！
郁望舒被打了也不惱，其實他心裏也正在後悔，他想好好跟她說說話的，可他剛剛在水榭偷聽到了她們的話，他想幫她出頭，卻被大公主捷足先登了。這也是他為什麽不想她被認回去的一個原因，會有很多人上趕著對她好，她就不再需要他了。
可他需要的只有她啊，背上的傷一看見她疼得更厲害了，渴求著她溫柔的安撫，哪怕只是一個眼神都好。
可她身邊圍滿了人，她變得更加好看了，傲人的身材，就連女人都在偷偷瞄她，不行！那是他的，每一寸肌膚都不願意與別人分享！
所以一碰上她，他就再也就放不開，離不得，他太想她了。
“原諒我吧，好不好。”郁望舒虔誠地托起她的臉，卑微地懇求阿沅，“我錯了，騙你是我不對，我該早點治好你，可我怕，我怕你好了就要走，要去找親人，以後都不要我了。阿沅，再給我一次機會，行不行？”
他做事從不後悔，唯獨只有阿沅總是讓他後悔，甚至在重新見到她的那一刻，他就悔了。
阿沅聞到了一股血腥味，是郁望舒身上剛剛痊愈的傷口因為動作撕開了，可那跟她又有什麽關系，這幅可憐蟲的樣子只做給還關心他的人才有用，她已經不在乎了。
“晚了，郁望舒，一切都晚了，放開我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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